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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創業人物褚時健採訪報道:我已經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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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創業人物褚時健採訪報道:我已經甘心了

褚時健的勵志故事激勵了很多創業者,前面分享過一篇中國青年報記者在雲南玉溪市新平縣戛灑鎮的褚橙果園專訪86歲高齡的褚時健的訪談錄。

今天再來看一篇《中國企業家》雜誌記者對褚時健的採訪報道:我已經甘心了 我筋疲力盡了。

來看這篇講述褚時健勵志創業的報道文章:


“心累。”

這是褚時健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他頭髮花白、蓬亂,倚坐在老式皮沙發裏,我能清楚看見他灰毛衣上成片的毛球和藏藍色褲腳上的泥。

他語速緩慢,有老年人的含混並夾帶方言,需要人仔細辨別他說的每一個字。這令我想到馬龍•白蘭度扮演的“教父”。有人聲嘶力竭也沒人要聽,有人低沉含混卻聽衆雲集。

現在,媒體、幫助對接此次採訪的萬科公關和褚時健的乾女兒、紅塔集團派來記錄褚時健生平的攝像師、幾名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工作人員,或站或坐,全聽他說。

這是褚時健的成功,也是他的負累。

從“紅塔山”到“褚橙”,作爲罕見的、身陷囹圄之後還能以古稀之年東山再起的企業家,通過電商和媒體的演繹,他變成了一個勵志符號,他跌宕悲辛的人生也被省去了晦暗不明的部分,成了最佳的心靈雞湯。本不願面對媒體的褚時健不得不拋頭露面,爲“褚橙”代言。他給人們的正能量,也是“褚橙”前進的力量。

他是企業家心中的企業家,王石柳傳志都對他倍加推崇。“80多歲了,心還是不甘。”

他對王石說的這句話,通過王石女朋友田樸?小姐的文章在互聯網上廣爲傳播。

“還有什麼不甘心?”他耳背,我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我已經甘心了,我筋疲力盡了。”87歲的老人說。

密集的炮火聲中,年輕的褚時健精疲力竭,上級要求撤退的命令一次比一次急迫。但他仍在戰場上徘徊,一具一具翻開那些屍體,有自己人,也有國民黨的人。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是。

都不是二哥。

他執拗地尋找,最終,褚時健揹着二哥的屍體回來了。

1949年加入雲南武裝邊縱游擊隊,上過戰場,見過生死的褚時健勇毅、果敢。因爲這些優秀品質,他被迅速提升,入黨、提幹,歷任區長、區委書記、玉溪地委宣傳部幹部管理科科長和行署人事科長。

但這個從大山裏走出來、當過游擊隊員的男人並不適應政府官員的生活。他的直接和執拗,讓他得罪了一些人。接下來狂風暴雨般的政治運動中,他很快被打爲右派,一家人一起被下放到新平縣紅光農場。

褚時健的商業天分卻在這段艱難歲月顯露出來。1970年開始,他主持工作的華寧糖廠成爲當時雲南少數盈利的糖廠之一。造反派整日互毆,卻都捨不得把他這個幹事的往死裏整。彼時右派相聚,多滿腹牢騷。

一個縣委書記總和褚時健講,“怎麼就把我劃成右派”。

“莫管那些事啦。不公平大家都無奈,關鍵是把事情做好。”褚時健寬慰對方。多年以後,他仍清楚記得當年的情景,“他們發牢騷沒有用,起碼我當時做企業,把小企業那一套都弄懂了。”

褚時健很快等到了他的機會。1979年,他被調進瀕臨倒閉的玉溪捲菸廠擔任廠長。

他馬上開始大刀闊斧地對這個半作坊式小廠進行改造。一方面,大舉借債購入國外生產設備,菸廠負債率最高時達到500%;另一方面,引進品種改善種植,從源頭幫菸農種出好菸葉。更關鍵是他分利於人,竭力改善員工待遇。這在那個吃大鍋飯的年代尤爲難得,極大地提高了生產積極性。據菸廠老員工回憶,起初當地小夥子都不願意去菸廠工作,褚時健來了一兩年,大家就爭着要進菸廠。

好運接踵而至。1988年,雲南連發兩次強震,中央財政無力支援,決定放開雲南的菸草管制。與此同時,國家還放開了名煙的價格管制。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褚時健同時擔任玉溪捲菸廠廠長、玉溪菸草公司經理和玉溪地區菸草專賣局局長,絕對權力,所向披靡。

紅塔山迅速崛起。那時的有錢人,穿個“的確良”襯衫,胸前口袋透出裏面裝的“紅塔山”,倍兒有面子。

1990年,玉溪捲菸廠躋身中國工業利稅大戶第三名,此後一直高居榜首,撐起雲南財政半壁江山。褚時健也走上了人生巔峯,“五一勞動獎章”、“全國勞動模範”、“全國優秀企業家”、“中國十位改革風雲人物”等榮譽接踵而至。

偏安一隅的小菸廠成爲政商名流趨之若鶩的名利場。但很快,又成了人人噤若寒蟬的調查所。1995年,褚時健被匿名檢舉貪污受賄。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廣爲流傳的說法是他即將卸任,面對個人創造的巨大財富和所得薪資的落差,他鋌而走險,“在不該拿錢的時候,拿了該拿的錢”。比較陰謀論的說法則是,他得罪人了。這樣的說法幾乎存在於所有類似的企業家入獄故事裏。

1999年1月,褚時健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此時,他的女兒已於河南獄中自殺,夫人也身陷囹圄。

大時代的浪潮把他打翻過,又把他送上巔峯。現在,他第二次被拋棄了。

2001年大年三十。一大早,玉溪市紅塔區大營街居委會書記任新明便上山摘菜、殺雞。像前兩年一樣,他要帶上燒好的菜,到監獄陪褚時健過年。這是褚時健入獄後的第三個春節。

從1979年到玉溪捲菸廠蓋職工宿舍認識了褚時健,“褚廠長”一直是任新明的偶像,那時他二十出頭,褚時健五十多歲。褚時健看中他年輕肯幹,便提拔他做事,後來把菸廠的輔料交給他做。他們既像朋友,又似父子。“在我眼裏,他就是個神一樣。”任新明說。

“褚廠長”出事後,他十分想不通。那麼好的人,爲什麼會遇到這種事。在他看來,“褚廠長”對國家貢獻多,就應該多拿一點。

那兩年,只要貼個“褚”字,沾個“馬”(褚時健夫人馬靜芬)字的人都要被徹查盤問。很多原來和褚家來往密切的人,都不敢來了。專案組的人說任新明,“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大家都跑了,你怎麼還天天來。”任新明說,“我不一樣,沒有他就沒有我,砸鍋賣鐵我也得幫他。”

“做事先做人”,這是他從“褚廠長”身上學到最重要的東西。他自己和整個大營街都是在紅塔集團的廕庇下富起來的,現在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他把“褚廠長”的外孫女接到自己家中。這個自幼養尊處優的小女孩,現在失去了母親,外公外婆深陷囹圄,成了一隻孤雁。徵求她父親的意見後,任新明把她帶到了自己身邊。小女孩要上初中,他找到玉溪最好的中學,向校長懇求:“幫幫忙,我的孩子沒什麼,這是褚廠長的孩子。”

他天天送這女孩子上學、放學,心裏想的就是等“褚廠長”夫婦出來,他能把孩子好好交到他們手中。等女孩初中畢業,他花了不少錢,把她送到加拿大讀高中。

任新明一邊做飯,一邊想起從前在菸廠,都是“褚廠長”做飯。“褚廠長”喜歡逛農貿市場,也愛做飯。他做飯非常好吃,就是味道要硬一點。“褚廠長”做的雲南“蘸水雞”是一絕,蘸水無比美味,他每次吃剩下都要打包。

今天輪到他給“褚廠長”燉雞了。

但到了獄中相對,兩人反而沒多少深沉的話要講。“褚廠長”只是問他的企業做得怎麼樣,而他一遍又一遍地讓老人注意身體。

這是褚時健在獄中度過的最後一個春節。2002年,他辦了保外就醫。

“他們原來在玉溪捲菸廠的房子漏雨。我和褚廠長說,是不是修一下。他說你看着辦,我就修了。我和我愛人在裏面生着火住了三天,把房子烘熱了。等到馬老師回來,說真不敢相信。”任新明回憶。後來,在褚時健夫婦的堅持下,他們的外孫女改跟任新明姓“任”。

像褚時健這樣出獄後的企業家,若要重出江湖,多半從事老本行。任新明也和褚時健討論過,但褚時健覺得,社會變了,現在做出“褚煙”也未必好賣。

一天,75歲的褚時健和任新明說,自己要種橙子。這是褚時健老家華寧縣的傳統作物。

任新明極力反對,“你那麼大歲數,就安享晚年吧。我來負責你生活,也吃不掉多少。”

“我閒不住。”褚時健說。他向昔日朋友們籌了1000萬,包下了哀牢山上2400畝的政府農場。

“當時沒敢想大規模。搞規模要投資,我投不起。但我有個目標,就是我這個橙要搞到最好。所以我起個名字叫‘雲冠’,雲南的冠軍。”褚時健對我說。

所謂英雄本色,說的是男人失意落魄時,怎樣找回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