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準備好了要離別，但卻忘了說再見

我們都準備好了要離別，但卻忘了說再見

作者：林一芙

前段時間，接到閨蜜的電話，說家裏出事。老人突然感覺身體不適，一查已經是重症。我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姿勢安慰，只能說幾句事不關己的寬慰，說接下來這一個月得難熬了吧。

在醫院工作的閨蜜苦笑說，哪可能會有一個月啊，天可憐見，能有一週就好了。結果，情況真的就在幾天裏急轉直下。直至撒手人寰，不過數日。說實話，我很難過。不僅是因爲對方是我的閨蜜，更是因爲——這世間，太多的人和事，從沒想過分開，一下就已經到了告別的時刻。

如今仍然會做親人離去的夢，每次夢醒，惴惴不安。

記得小時候，電視上在放老版《水滸傳》。演到李逵接自己的母親去梁山享福，經過沂嶺，母親口渴。老虎趁着李逵去給母親找水，把母親吞入腹中。李逵找水歸來，可憐母親只剩下一灘撕碎的衣物。

年幼的我被此景嚇到，大哭不止，家裏人趕緊換了頻道。

恰好這時候換臺到一段歌手陳紅的唱歌，搞得我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裏，看見陳紅的臉也依然害怕。

哪怕她塗着一臉紅胭脂，一臉溫柔似水地在春晚上唱《常回家看看》，我也總覺得她和李逵打虎有着莫大的聯繫。後來逐漸年長，日子漸趨順遂，可是我發現，其實世事依然無變，我們總以爲日子在處變不驚、細水長流裏過着，可真正的告別從來都猝不及防。

人生裏所有遇到的人和事，我們原本以爲是堅硬石頭，到頭來都是一吹就散的細沙。

小的時候，在福建三明拍了微電影。

因爲要回學校，所以最後的慶功宴沒有去，心想反正補錄音時還能再見。

那時候和一個同組的當地小姐姐很要好，約好補錄音的時候見面。

她說鎮上有個祠堂，堂外搭了一個寬敞漂亮的戲臺，週末的時候都有戲班子在臺上唱大戲。

那時候的我不太喜歡看戲，只因能和小姐姐在一起，便心花怒放地期待着。

我到了臨離開時，還心心念念着那個戲臺。

她也說，好啊好啊，等你哪天回來補錄音，我們再見上一面，到時候我給你帶一些家鄉的好吃的。那時候總以爲，應該很快就能再見了。

後來就被通知，不用來補錄音。我在電話那端說着『好的好的』，掛下電話就哭了。

不是因爲分離而哭。很多相聚，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準備好了要離別。

我只是遺憾。後悔爲什麼沒有趕在離開的汽笛響起，拉着小姐姐去看一眼戲臺。

我每次都是那麼倉促地離開，那是因爲我總以爲相逢會有時。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認認真真地說聲再見。

記得電影《再見，我們的幼兒園》的最後，康娜從佑實的病房裏出來，走完一段路，突然放聲大聲哭。“……老師，怎麼辦呢，我忘了說再見……”

我都準備好了要離別，但卻忘了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