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勵志故事 > 哲理故事 > 寒衣節,我那麼想你,有腔調的老頭兒

寒衣節,我那麼想你,有腔調的老頭兒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4.02K 次

寒衣節,我那麼想你,有腔調的老頭兒

寒衣節,我那麼想你,有腔調的老頭兒

每年農曆十月初一是寒衣節,一個比萬聖節更有人情味的中國“鬼節”。寒衣節與春季的清明節、上巳節,秋季的中元節,並稱爲一年之中的四大“鬼節”,又稱“十月朝”、“祭祖節”、“冥陰節”,民間俗語稱爲鬼頭日,是我國傳統的祭祀節日,祭奠先亡之人,謂之送寒衣。同時,這一天也標誌着嚴冬的到來,所以也是爲父母愛人等所關心的人送禦寒衣物的日子。

凌晨3:00。老爺子,我睡不着,陪你聊會兒!搬到那個編號079的小格子裏睡了196天咯,習慣了嗎?我多餘一問嗎?也是,睡覺就是你的腔調,你是那麼一個有腔調的老頭兒。

我幾乎每天都想起你。

你就那麼坐在高速公路邊兒上,或負重而過的壓迫感,或疾馳而來的壓迫感你似乎統統沒有感覺,就那麼閉着眼睛,吹吹仲夏傍晚難得的清涼。

耳聾是多大的福氣。

黑色布鞋的鞋後幫兒已經被你踩到癱着沒了筋骨;青灰色的確良寬鬆褲子的兩條褲腿兒挽在膝蓋上方,以不同的速度垮下來;你總是把那把蒲扇茬子插進褲腰再罩上也是的確良材質的白色短袖,圖涼快。

我試着努力回想你春天、秋天和冬天的樣子......

遺像裏40歲、穿黑色中山裝、當得上風華正茂的你走出來了;病牀上插着喉管,眼神兒和語言一起淪陷、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你也走出來了。

我把他們虛化掉了,不想跟他們聊,前一個你我不熟悉,後一個你我想想就心疼。

其實我撒謊了。

40歲的你我很熟悉。

196天前,一踏入靈堂,我就看見40歲的你在棕褐色的木質相框裏一枝花的樣子。

要不是我打記事兒起就見過這樣的你,我肯定會想:這美圖秀秀了吧?

沒錯,至少25年前,你的年紀在已知天命未達耳順的50多,我就見過40歲的你。不是走哪兒都彆着蒲扇茬子的邋遢老頭兒,你穿着黑色的中山裝,一溜兒小釦子整齊利索地一直扣到喉結下...你淺笑着,帥到甩現在流行的禁慾系老幹部好幾條街,不愧是六歲就當我村兒童團團長的人呀……

30歲的你孫女我之所以在至少25年前就見過40歲的你,是因爲這張照片就那麼大喇喇地掛在咱家老屋裏,有多少人都說不吉利,你和我奶奶卻不在意,就跟藝術照似的那麼擺着。

始建於明朝年間的咱們的小村子變成現在的一排排洋房後,屋前院後的葡萄架和絲瓜藤都沒了,你和奶奶的藤編椅當破爛兒賣了,這張照片也被收起來了。

因爲至少25年前我就見過才40歲的你,好久,久到我幾乎忘了這張照片,直到我196天前驅車500多公里花6個小時從北京趕回家。

然後我看到你的子女。

你是凌晨4:00多離開的,到下午3:00多我見到你的兒女,每個人的眼底都好像塞進東西,花生或者核桃,溼鹹的淚水一遍遍沖刷着臉再一次次風乾,看上去緊張皸乾的很,很想呼喚朋友圈裏賣面膜的微商朋友來拍一組“Before”。

你遠嫁煙臺的大女兒是在下午5點帶着你的女婿和一雙兒女趕到的。

大姑姑呼天搶地叫爹,一堆人圍上去陪着哭,勸別哭,哭着勸別哭。

我站在人羣裏,看着40歲的你,忽然很想笑。

她們很吵是不是?以前家裏烏泱泱聚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分貝爆表時,號稱耳背的你總能靠在沙發上眯一覺兒,再眯一覺兒。

又忽然很想喊。

“我又漲工資了!”

其實不需要喊,老頭兒你的耳朵是帶有自動過濾功能的,屏蔽掉不想聽的,只聽你愛聽的。

在前N任村會計,能雙手打算盤的你看來,“你漲工資了嗎?”和“你幸福嗎?”是可以劃等號的。

這是你的價值觀,萌萌噠。

又忽然很想哭,一孕傻三年,我被哭作一團的你的兒女子孫重子孫們拖進了黑洞,理智坍塌。我爸爸你二兒子打電話的時候是凌晨5:35,你孫女婿接的。

我完全沒有聽到。我當媽媽以後一直沒跟機會跟你交流媽媽經,因爲跟耳背的你探討非漲工資以外的其他問題太費勁,吼的太用力,我怕嚇到我兒子。

總之,你重外孫一翻身,我就會立刻驚醒摸摸肚皮和小胖腳丫是不是露在外面,其他聲音,我也自動過濾。

你會不會生氣?

7:00已過,當我陷進橙子像月亮船一樣的笑裏,想着美好的一天多麼美好時,我被告知你離開的消息。

沒有他預想的歇斯底里,我很平靜。

我不怕告訴你,我甚至鬆了口氣,從你倒下到你離開,那四個月裏你遭的罪我盼你解脫。

春節返鄉。某天夜裏,我陪奶奶吃飯,大伯打電話說你看到伯母吃蘋果不停地張嘴。按住你的喉管才勉強聽出你說,“給我一塊兒吃!”

那時距離你腦出血送院搶救已經2月,你標配呼吸機、吸痰器和喉管,飯再無法從口入。

我知道,你這一輩子,熱愛肥肉,厭惡水果。

奔喪路的前半程,我很平靜,拒絕喚起那種叫心疼的感覺。

橙子也沒給我機會。

一歲半啊,沒心沒肺的年紀,對車窗外疾馳而過的各種大汽車的興致高於一切。他哪裏懂得愁滋味?

進河北界時,他窩在我的臂彎睡着了。

看着睡到忘情處微張的小嘴,我突然想起帶他到醫院探你的情形。

在此之前,你一直問我媽,“(臘月)25了吧?”“你要幹嗎?”你二兒媳婦問。“妞兒該回來了吧!”

我臘月20帶着橙子趕到醫院時,你剛睜開眼睛,此前兩天你一直昏迷,再此前N天,病前擁有中國好睡眠的你24小時拒絕睡覺。

你喊出了我的名字。抱着橙子湊到你跟前,你擡起右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許是被捏疼,又或是看你插着管子有些害怕,反擊模式要開啓了。

他張開了嘴,你迅速放開了手。

還是很好笑的,病中的你身手還很敏捷。

但大部分時間,你辨不清人。

小姑夫從耳朵後拿出一根香菸,在你眼前晃晃,“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