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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濟:鹽之故鄉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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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濟:鹽之故鄉巡禮

田仲濟:鹽之故鄉巡禮

一黑色的路上

掠過內江的城角,轉向西南行,黃土路變成紅色的了,雖然仍有起伏,路面卻更較平滑,滿路都是一些挑鹽的夫子,馱鹽的牲畜,載鹽的大車。他們流着汗,暴露着青筋,挑着鹽,趕着牲畜或拉着大車,爬一個山坡,再過一個山坡,幾條拉車的繩子是幾條地面的平行線。上坡的時候,人也和繩子成平行線了。鹽就是借了這些腳從自流井走到富順,走到榮縣,走到威遠,走到內江,更遠的走到貴州和湖北。人羣裏也雜着一些空擔子的挑夫,空揹簍的牲畜,載煤的大車:他們是去取鹽。生活的鞭子趕着千萬條的腿在以自流井作軸心,輻射出去的許多路上急急地終年地奔波,自流並就像一隻蜘蛛,以它作中心組成了繁密的網,靠了這網,將它吐出來的雪白的鹽送到遠遠近近的各處。

一個挑夫一天可以賺多少錢呢?我隨便問在我身旁走着的一個夫子。得來的回答是,從自流並挑鹽每擔八元多,到內江可以賣十元多,到隆昌可以賣十一元多;內江往返需要兩天,隆昌需要五天,每天有六七角錢,似乎比賣一天花生只賺一兩角錢來已很不少了。但他們還得除去不可少的費用,昂貴的飲食和店錢,這樣,重擔挑負一天的報酬所餘已無幾了。何況因戰事起後沿海的產鹽區淪陷了,發生供不應求的現象,每天早晨鹽庫門前如賑粥廠門前似地擠滿了人,這些人常常有空着手回去的,於是不得不多停留一天,多花一天的開銷─一店錢和飯錢。

從內江約走出了三十五公里,在一個山坡上看見遠遠的林立的天車,已踏入我們後方的工業區了。又五六公里纔到了市裏,這個蛛網的中心。

二鹽做成的新裝

自流井和相距七八里的貢井現在已合併爲自貢市。市內是櫛比的房屋,寬敞的馬路,新式建築的銀行,輝煌的百貨商店:這一些把它裝飾成了一個新都市。隨着商業的發達,文化的幼芽也漸漸被培植起來了,有幾個書店和兩家報紙。《新運日報》上並有一個稱爲《漣漪》的頗爲不壞的副刊,那是在張伯苓先生接辦的蜀光中學裏一部分青年教師支持下出版的。

是誰使這兩個荒涼的村鎮化成新的都市呢?鹽,是鹽將它裝飾起來了,從幾百丈地下出來的白鹽將這古老的村鎮換上了新裝;林立的商店,巍峨的銀行,新式的醫院,都因鹽而繁榮起來了。直接用鹽管理局經費辦理的還有曾提到的《新運日報》和頗有南開風的蜀光中學。

鹽是這裏唯一的出產,做鹽工是居民主要的活路。全區有四千左右的鹽井,有十幾萬的鹽工。雖然鹽井有的是廢井或停推了,每年仍可產鹽三百六十萬擔,佔着全川產量決定的地位─—二分之—左右。自“鹽產加運”的口號提出後,產量更見增加,一九三八年已到四百五十萬擔,一九三九年經濟部覈定產六百五十萬擔,雖因敵機轟炸,各鹽井曾一度停推,但約計仍可達到或超出這數字的。

所以,自流井是鹽之故鄉,她是完全因鹽而繁榮起來的,全川二分之一的鹽,是從這裏產出。她就用她出的這些鹽給自己換上了都市的新裝。

三夢也想不到鹽是這末難

水井和火井從很久就渴望一看,所以到後顧不得濛濛的細雨即找尚和別的幾位友人到大墳堡一帶看鹽井。

在這裏先記一篇帳罷。井是有許多分別的:水井專產鹽水,火井專產煤氣,也有水火併產或煤氣煤油並出的。水井有岩鹽水井和黑黃水井三種,前者是藏於約二百八十丈地下的岩鹽層,必先注入清水,深後再提出煮鹽。黑水井普通約深二百五十丈,水色深黑,有猛烈的硫化氫氣味,每十斤水可煮鹽四十三兩,最淡的也可得二十兩左右。黃水井約深一百五十丈左右,含鹽較少,濃水十斤可得二十四兩,淡的僅七兩左右。我們去看的是一個黑水井。

高高的天車架在空中,儼然是—個工廠,進去卻窄狹污穢,飛濺的黑色的滷水,散佈着猛烈的硫化氫氣味。繫着約兩丈長的竹筒的汲滷的鐵繩,通過天車系在轉動機上,三個工人看守着這部機器,整整需要八分鐘才汲上一筒滷水來。除了用機車就是使人力或畜力,那樣每汲一次就需要半點鐘了。

出來後又轉到一家竈戶看火井,二十四口鍋,幾個鹽工守看,每個鍋都沸着,有的已煮成半鍋雪白的鹽了。滿屋裏罩着白茫茫的水蒸氣,天然瓦斯和滷水發出的氣息非常刺鼻,幾乎不能在裏面停留,但幾個工人是得終日守在那裏的,無怪乎他們常染有眼疾和肺病了。

在自流並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竈戶用天然瓦斯煮鹽。一個火井就是一筆很大的財產,每月可以有幾千的收入,這好像是一件很便宜的事了。但鑿一個井得幾年的工夫,幾萬元的投資,因爲並沒有科學的根據,甚至傾家敗產什麼都鑿不出來的也有。

吃海鹽的人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裏鹽是這末難。從幾年鑿成的幾百丈深的鹽井裏汲出污穢的黑水,費許多力,許多麻煩,而僅僅煮出百分之十九的鹽。

四我們一百斤比他們一百斤輕多少?

據說有一萬萬三四千人仰給於川鹽,現存的產量當然是不夠的。所以有的地方食用於身體有毒害的硝鹽,有的地方鹽賣到一元多一斤,在終南山中更因爲沒有鹽吃而許多人頸間生一個大肉瘤。和產量同樣的成問題的還有質量的不衛生,礦鹽雖比海水含微生物較少,但每—格蘭母也有八千三百個,若再加以滲和泥穢,則更不能勝什了。煮鹽的火力普通約—百零八度,不足以消滅所有微生物,這是一個影響民族健康的問題。

久大鹽廠的遷川,對於這兩個問題的解決自然都有很大的意義。在到後的第三天便約着去參觀這新法制鹽的工廠,同去的還有劉和丁。

廠內有許多瓦礫還未除盡,那是敵機暴行的痕跡。但一切部門卻早又倔強地動作起來了。這裏一切給我了一種新的感覺,煮鹽和士法已不同了,滷水由水戶供給,竈火利用煤炭。滷水經過曬滷臺,濃度增加後即開始注入幾丈長的長方形鹽鍋中煮煎。現在共有八隻鍋,每隻一天可煮兩噸滷水,從招待我們參觀的唐廠長的談話中,知道久大現在仍有不少的困難,因燃料滷水供給的限制,他們無法完成每年產量六十萬擔的計劃。這一天就因爲滷水太少,只能一隻鍋開工。因封建地方的成見太深的緣故,土着鹽商對他們非常歧視。劉記起昨天一個鹽工說“久大鹽輕”的話對廠長說了。他很幽默地說:“不知我們一百斤比他們一百斤輕多少?”大家都輕鬆地笑了。

在回程的路上我們仍然這個問題,劉說因引岸制度的舊習,久大的運銷也受限制,他們只能在軍鹽上銷售。封建地方性的守舊和排外,在製鹽技術的改進上確乎是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們都深深地這未感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