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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文章:朗讀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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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逼近中年的一個階段,我陷入了生存的危機。環境忽然變得不支持人性的向善向美,甚至它強迫人要俯首貼耳,趨炎附勢。如果放棄競爭,摒除富貴之追求,也可以平靜度日,那麼我將選擇自由和獨立,遺憾連這也達不到。領導掌控了所有的權力,爲了崗位,獎金,晉升,或是巧取牟利,人無不向領導獻媚。誰不圍着領導轉,不巴結領導,領導便不悅,見領導不悅,其他人就要向他示以顏色,或嘲弄他,或詆譭他,打他的報告,損他的尊嚴,視他爲目中釘,肉中刺,以讓其難堪,從而贏得領導的喜歡,圖謀多分一杯羹。如是環境,是多麼可怕,它讓我感到的深層危機在於推人墜落。

勵志文章:朗讀者的心

那時候,我經常孤坐辦公室,見身影在樓道飄來飄去,聞無術無學無義無道之音塵上塵下,傷感悲愴之極。無處傾訴,便看此書。

此書由法國思想家邦雅曼·貢斯當所撰,是人類自由主義發展歷史上的重要著作。當代自由主義大師伯林對它有極高的評價,認爲貢斯當所提出的消極自由與積極自由的概念,極富啓蒙的意義。

我看着看着,便朗讀起來,因爲貢斯當顯然不僅僅是以智慧表達,而且給他的智慧灌注了激情,於是他的著作就充盈爲詩。朗讀遂變成了我學習的最好方式,也變成了我宣泄的最好方式。

那麼,貢斯當是如何理解自由的呢?他說:

它是每個人表達意見、選擇並從事某一職業、支配甚至濫用財產的權利,是不必經過論證,不必說明動機或事由而遷徙的權利。它是每個人與其他個人結社的權利,結社的目的或許是討論他們的利益,或許是信奉他們以及結社者偏愛的宗教,甚至或許僅僅是以一種最適合他們本性或幻想的方式消磨幾天或幾小時。最後,它是每個人通過選舉全部或部分官員,或是通過當權者或多或少不得不留意的代議制、申訴、要求等方式,對政府的行政施加某些影響的權利。

我朗讀着:

讓我再重複一遍,個人自由是真正的現代自由。政治自由是個人自由的保障,因而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站起來朗讀着:

制度必須實現公民的道德教育。一方面,制度必須尊重公民的個人權利,保障他們的獨立,避免干擾他們的工作;另一方面,制度又必須尊重公民影響公共事務的神聖權力,號召公民以投票的方式參與行使權力,賦予他們表達意見的.權利,並由此實行控制與監督;這樣,通過履行這些崇高職責的薰陶,公民會既有慾望又有權利來完成這些職責。

我大聲朗讀着:

我們受苦受難的原因數不勝數。權力可能使我們失去法律保護,謊言可能對我們造謠中傷。我們可能受到一個完全人爲的社會的禁錮之害,無法改變的自然會打擊我們最爲珍愛的一切。我們將會衰老,這是一個黑暗而肅穆的時刻,這時,目標變得朦朦朧朧,似乎要遠離我們而去,一張令人心寒而窒息的幕布正在籠罩我們周圍的一切。

面對如此之多的悲哀,我們到處尋找安慰,而我們所有經久不衰的安慰都是來自宗教。當人們迫害我們的時候,我們爲自己創造了一個避難所―我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找到那一種避難所。

我驀地感到樓道對面一個辦公室漸漸沒有了嘈雜,似乎他們在傾聽我的朗讀。不過片刻以後,聊天之聲又喧囂起來。然而我已經沉浸在貢斯當的詞嚴義正之中,遂繼續朗讀:

人類的天性就憎恨任何形式的思想壓抑。這種天性可能會發出暴怒。它可以引起許多罪惡;不過,它是由我們靈魂中最高貴的一切產生的。

我仍大聲朗讀着:

任何屈服於暴力的民族,就其良心而論,必是一個無恥、墮落的民族,人們根本不能指望它還有什麼理智或自由。

一股哀傷突然襲來,遂有淚水盈眶,喉嚨也沙啞了,不過我依然在堅持朗讀:

專橫權力能毀滅道德,因爲沒有安全感就談不上道德;如果高雅情感的主體不能在其純真的庇護下切實得到安寧,那就不可能有高雅的情感。當專橫權力毫無顧忌地打擊那些被它懷疑的人時,它迫害的不僅僅是某個人,它首先侮辱和貶低的是整個民族。人們總是希望逃避痛苦:當他們的所愛受到威脅時,他們要麼會放棄它,要麼會保衛它。

朗讀到這裏,我感覺對面辦公室又安靜下來,似乎又開始了傾聽。我也繼續沉浸在貢斯當宏論與雄辯的漩渦:

要讓一個民族明白自由的好處,應該對它說些什麼呢?沒有自由,你會遭受享有特權的少數人的壓迫;許多人會爲一小撮人的野心做出犧牲;不公平的法律支持強者,欺凌弱者;你享受的只是不穩定的快樂,虎視眈眈的專橫權力隨時都可以把它奪走。你既不能對法律的制定、也不能對地方長官的選舉發揮一份作用。有了自由,所有這些弊病都將消失,你的一切權利都將恢復。

我發現有人已經站在樓道里傾聽,彷彿所有辦公室都中止了活動。有一個女孩端了一杯水放在我的桌子上,悄悄地來,悄悄地去。我頓了頓,繼續我的朗讀:

不管是以一個人還是以全體的名義行使專橫權力,都不會讓人類平靜地度過他的閒暇和歡樂時光。

它毀滅道德,因爲缺乏安全感就不會有道德,如果情感的主體不能確信憑着自己的清白無辜可以享有安全和庇護,那就不會有高尚的情感。當專橫權力毫無顧忌地打擊對它產生懷疑的人時,那不僅是某個人受到了迫害,而是整個民族在受到迫害和隨之而來的羞辱。

朗讀到此處,我嘎然而止。默然坐下,寂然凝慮。我的淚水很是冰涼,漣然泣下,足有數行。樓道里的人什麼時候疏散歸位的,我一概茫然。貢斯當的著作共315千字,我並未看訖。之後我還看了兩次,也仍未看完。一是我失去了當年的感覺,二是我認爲此乃傑作,不要把它看盡,便能懷有一種美妙的期待。

貢斯當1767年出生在瑞士,不過他的祖先是法國人,常爲躲避降臨於身的宗教迫害,逃到了瑞士。貢斯當長大以後,先讀德國的埃爾那根大學,再讀蘇格蘭的愛丁堡大學,卒在巴黎定居,併成爲法國人。他經歷過法國大革命,也經歷過拿破崙的獨裁,所以他一生都在反思大革命,並致力於對拿破崙的批判。他也批判盧梭,認爲盧梭是極權主義的先驅。也正因爲如是,貢斯當纔在人類自由主義發展史上享有盛譽。當然,也恰恰是由於他對盧梭的批判,才引起了一批思想家對他的注意並推崇他。

有一個人對貢斯當產生過至關重要的影響,她就是法國大革命時期著名政治活動家內克的女兒,斯塔爾夫人。她是作家,也是自由主義的追求者和鼓吹者。貢斯當與斯塔爾夫人有長達14年的浪漫關係,感情如風暴一般強烈。斯塔爾夫人把貢斯當帶入巴黎的沙龍,幫助他參加政治活動,並影響了他的理念。

自由是貢斯當最高的信仰,也爲之奮鬥畢生。他說:“我所謂的自由意味着個性相對於權威與大衆的勝利:這裏的權威指的是以專制主義方式統治的權威,而大衆指的是要求少數服從多數權利的大衆。”此心我知,此言有理。貢斯當是1830年逝世的,當時的國葬十分隆重。

他的這部著作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我買的是1999年12月第一版,定價:27.00元。

中國人,一個時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