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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那個一生都在同命運抗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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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那個一生都在同命運抗爭的女人

三姑:那個一生都在同命運抗爭的女人

文/listen

“三姑”是我們家小區門口賣涼麪的阿姨,對我母親的稱呼,因爲她排行老三。我媽今天回家對我說,剛剛我回來的時候,賣涼麪那個阿姨對我說,三姑你兒子好……這時候我媽的思維剛好被卡住,我很期待她說出的是一句,你兒子好帥哦。緊接着幾秒鐘過後,我媽接着說,她說你兒子好瘦哦。

三姑是火炮性子一點就着,她是三兄妹中最小的,父母慣着她哥哥姐姐由着她,三姑沒讀過幾年書,是因爲她不喜歡讀書,上到初一的時候,老師到家裏來找人,她就是死活都不去,誰都拿她沒辦法,所以她19歲就嫁給了鄰村的小楊。小楊很是勤奮懂事,農忙時節總是先來幫老丈人家的忙,所以岳父岳母對他也甚是滿意,平日裏小楊就幫着大家修理一些家用電器,因爲他活做得好人又熱情,村裏村外的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三姑年輕的照片,我也是看過一些的,雖說不上如何貌美,但是農家女孩兒的水靈卻還是有的,何況她也有170的身高,也算的上亭亭玉立了,所以這小兩口,也算得是村裏人人稱讚羨慕的一對。

可惜好景不長,一天夜裏,滿天的星星伴隨着此消彼長的蛙聲和蟲鳴,還是跟往常一樣,小楊的姑父神色匆忙的來家裏找到了他,說外面打電話回來,說他的兒子在外面被警察拘留了,要家裏的人拿錢去取,他姑父自己又是個瘸子,所以只能是由他去看守所打探表哥的消息了。

月光如水的的夜裏,你或許看得見一星點的燈光着在鍍了水銀的柏油馬路上,閃爍着前行,也許是由於小楊的心急,也許是因爲卡車司機長途駕駛的疲勞,悲劇就在一瞬間釀成了,如果那個司機在哪裏耽擱一下,晚出發一分一秒;如果小楊膽子再小一些,堅持要明天出發;或者他根本不會騎自行車,那也許他就不會死了。那一年三姑才20,懷孕6個月。

剛傳來這個噩耗的時候,三姑差點沒站住,一下就攤在了地上,在大哭了三天以後,三姑意識到小楊再也回不來了,等到頭七過了以後,她回到了孃家幾乎半個月都沒有出門。期間也有人勸過她說,不要這個孩子吧,你還年輕,沒有孩子你將來還是可以找個好人家的哩。三姑堅定的搖了搖頭說,我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因爲他是小楊唯一的血脈,只有這樣我纔對得起他,看到孩子我就會想起他。

七個月的時候,三姑便把孩子丟給了孃家的爸媽,自己南下去打工。一去三年,回來的時候,孩子躲在她爸媽的身後,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和好奇,孩子完全不認識她,三姑眼睛一紅淚水便流了下來。父母勸她不要出去了,就在家裏帶孩子吧,三姑說孩子沒有爸爸,我只有趁年輕多掙些錢,給他存着給他將來讀書用,那一年,我喊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句媽媽。

小時候,院子裏的小夥伴們總是嘲笑我沒有爸媽,說我是撿回來的野孩子,每當誰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會衝上去打他,那時候我又瘦又小,所以每次最後捱打的都是我。有一天外婆放羊回來,見我一身髒兮兮的,衣服也被扯破了,臉一沉就大聲的斥問我,是不是又和院子裏的小朋友打架了,並一邊栓羊一邊用手去拿細條要打我。

剛打兩下我就哭了,我從來也沒覺得有這麼委屈過,我就哭着問外婆我爸爸呢?爲什麼別的小孩都說我沒有爸爸?他們都說我是橋洞底下撿來的。外婆揚着細條的手又放了下來,對我說,誰說的?你告訴我是誰說的這話,我去撕爛他的嘴。她說,你爸爸他在外面很遠的地方打工哩,你要聽外公外婆的話,等你長大了讀書了,他就回來。說着外婆也流下了眼淚,摟着我哭做一團。

以後誰在笑我的時候,我總會自豪的告訴他,我爸爸在外面掙大錢,其實爸爸這個概念對我來說很模糊,自己都不確定到底需不需要他,也許只是小夥伴們嘲笑我的時候,我才需要得着他,因爲我從未見過他,他亦從未抱過我。

我倒是有一些很想念三姑,因爲她經常給寄些新衣服和玩具回來,她也打電話回來,那時候村裏很少有電話,一般都是打到村長或者隊長家裏,然後廣播裏就開始喊那一家人的名字。每一次叫到我們的時候,外婆就立馬放下手中的過活,拖着我急急忙忙的趕過去。

童年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我就快要上小學了。有一次下了很久的雨,外面的雞鴨都不出去了,地上和石頭上都長滿了青苔,院子的奶奶帶着她的小孫子到我們家來玩,外婆和她在堂屋裏剝玉米,我就和她的孫子在屋檐下玩,我們玩得太高興了,於是就抱在一起轉啊轉,一不小心我們就踩在了青苔上,然後我們一起直直的摔到在了地壩裏,不同的是我在下面他在上面,聽到我的哭聲,外婆馬上衝堂屋裏衝了出來,筒靴都沒顧得上穿,就抱着我在泥濘的田坎上一瘸一拐的到了村上醫務室,後腦勺摔破縫了12針。

外婆都是過了幾天纔給三姑打的電話,雖然縫了針,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疼,不知怎麼的,一聽到三姑的聲音,我就哭了起來,說了一句,媽媽我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三姑說一句,兒子,媽媽也想你,說着她也跟我一起哭。

第三天三姑就回來了,她看着我後腦剪得光禿禿的頭髮和貼着的白紗布,她眼睛裏閃着淚花,她放下手中的行李想來抱我,我卻帶着猶豫遲疑的眼光看着她,兩隻髒兮兮的小手不停的搓着衣角。也許是由於小孩子好哄騙,所以幾天以後,我還是跟三姑耍熟了,我們在一起就像朋友一樣,她是我小夥伴中的大夥伴。

童年沒有憂愁,所以太陽總是很快來了又走,轉眼就到了我要去上學的年紀,因爲本村沒有一年級,所以我要去很遠的村子裏上學,開學的前一天,我背上她給我買的印着美少女的書包,三姑把我打扮的像個小姑娘一樣,她送我去上學,一路上三姑給我講了很多話,我卻沒有認真聽,因爲我完全沉浸在開學的興奮當中,不是去捉蜻蜓蝴蝶,就是去追人家的小狗,三姑在我身邊,我膽子彷彿大了很多。

我覺得很快就到了學校,三姑把我領到老師面前,跟他講了很多,面對一教室陌生的小朋友,我也變得拘謹起來,一直躲在三姑的身後,最後她又蹲下身來整理好我的領口,讓我好好學習,在學校不要跟小朋友打架,要聽老師的話,在家要聽外公外婆的話。我盯着她雖然不是完全很懂,可是我還是像小雞吃米一樣不住的點頭。臨走時她對我說,你愛一下媽媽好不好?我的小手捧着她的頸項,用我的小臉蹭了蹭她的臉,我說,媽媽你要早點來接我放學哦。

下午放學時,我並沒有看見三姑,因爲我老早就在門口看見外婆的身影了。雖然有一些失望,可能是因爲還沉浸在上學的喜悅當中,一路上我也問過外婆,怎麼媽媽不來接我呢?外婆彷彿早已想好了措辭,對我說媽媽在家做飯呢,煮的好東西等着我們快些回去吃,於是我就拉着她飛快的略過那些花草樹木和屋舍,彷彿蝴蝶都被我跑起來的風帶得一顫。回去的路很長很長,感覺比去時遠了好多,離家越近我越害怕,因爲我心底已經有一種令我不舒服的預感了。

三姑又走了,但是這一次只去了一年,因爲我跟班裏的二狗打架,又摔破了後腦勺,這次我也只縫了6針,可是三姑決定再也不出去了,她決定留在家裏帶我。大姨家很早就在縣城裏買了房子了,因爲離菜市場近,所以她叫三姑去她們樓下賣菜。

半年後同村的盧老頭給三姑說了一個男人,一開始她也沒答應。可是因爲知道那個男人也是外公戰友的兒子,所以外公就讓三姑考慮一下,同時又有人說他們家住在鎮上,出門就是柏油馬路,下雨上街都不用踩髒鞋,你不爲自己考慮,也爲你兒子考慮下嘛。以後他去鎮上上學,也不用走這麼遠的路了。

我也不記得我們是什麼時候搬去他們家的,我只知道那一年我八歲上2年級,剛去的時候,屋裏很髒到處都是很厚的灰塵,屋裏還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三姑用了一整天,才把屋裏收拾得乾乾淨淨,晚上燒了熱水,給我和那個男人的孩子洗了澡。男人是個賭徒,原來因爲長時間在外面做生意,老婆跟同村的一個男人好上了,離婚以後他就天天打牌,錢輸完以後,還欠了銀行好多的貸款。

三姑來了以後,跟他學着劃玻璃做門窗,到處去聯繫生意,可是男人還是很懶,洗腳水都讓我和他兒子給他端到面前,那時候我的力量剛好夠端起半盆水,可是依然很吃力。以前都是外公外婆給我打水,給我洗臉給我洗腳的,從未遭受過如此待遇,我第一次回外公外婆家,看見他們就撲過去哭了。()外公外婆也問三姑怎麼回事,她若無其事的說到,小孩子做點家務事沒什麼,又不是什麼傷力的事情,男孩子更應該多做些事情鍛鍊下。

聽到她這麼說,我眼裏全是恨意,那是我第一次用那樣子的目光看她,覺得她是既陌生又醜陋的狠毒女人。我本來死活也不回去那個家的,可是力氣小,我擰不過她,又被她拖了回去。

三姑來到這個家以後,沒日沒夜的幹,幾年後家裏的情況開始好轉,銀行裏的貸款也慢慢的還清,屋裏也開始添置新的物件,可是男人卻更加變本加厲了,他又開始打牌,而且比以前玩得更大,牌友也開始約到家裏來打牌,屋裏的大小事務重活輕活,全部交給三姑一個人。三姑外面的事忙了,還要忙家裏,每天到點了,就要急忙的趕回來,給我們做飯洗衣服,好多時候,水都沒有顧得上喝一口。

三姑也不是傻子,她脾氣也很暴躁,所以從進這個家起,幾乎天天聽得見他們吵架,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架的時候,我和那個男人的孩子,都待在自己的屋子裏不敢出來,就算是上廁所,都要等他們吵完了纔敢出來,有時候他們凌晨兩三點,都會在吵架,因爲那個時候,正好那個男人剛打完牌回來。

有一次吵的最厲害的時候,他們就都開始摔屋裏的東西,最後扭打在一起,那個男人個子很大,三姑的個子也很大,所以他們打架一時間也分不出勝負,我和那個男人的孩子都害怕極了,我們還是隻有蜷縮在自己的小屋子裏面。

透過窗子我可以看到,男人準備乘車離開,三姑從工具箱裏面抄起一個鐵錘,跟上去就照着那個男人的腦門上來了一下。緊接着那個男人就像條沒有骨頭的蛇一樣,軟綿綿的到了下去。

事後我害怕極了,看着三姑滿身的傷痕,我抱着她眼淚嘩嘩的流出來,我對三姑說,我們走吧,離開這兒。三姑對我說,沒事,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你們快去上學。放學後我路過鎮上的茶館,看見那個男人,頭頂包了塊紗布,坐在桌子上打牌。

我在這個家多少年,三姑就和那個男人吵了多少年,幾乎一天都沒有歇過。轉眼我就已經16歲,開始上高中。三姑他們也在縣城裏買了房子,三姑還是一樣,爲了生計和這個家四處奔波,到了中午依然準時回來給我們做飯,那個男人也是很準時的下桌子回來吃飯。

反正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反正比那一天更早,我開始討厭這個家,討厭家裏的每一個人,討厭那個不做事光打牌的男人,討厭如此卑賤低下的三姑,討厭聽得見天天吵架聲的屋子。於是我結識了一大幫狐朋狗友,也開始耍朋友,每天晚上下自習以後,就到處去玩,有時候是遊戲廳,有時候是網吧。沒有錢去這些的地方的時候,甚至一個人到處去遊蕩到了深夜,我也不想回去。

我就開始想,想三姑最好和那個男人離婚,但是又覺得有哪裏不對,因爲今天的一切都是三姑掙來的,離婚的話財產一人一半,似乎三姑又太吃虧,所以我就想,如果那個男人自己死掉,便是最好的了。這樣三姑的財產便不用再分給任何人。那個男人又喜歡吸菸又不勞動,所以我覺得他應該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每當他咳嗽得厲害的時候,我就盼望他快點死掉最好了。

好人不長命,壞人萬萬年,也許真應了這句話,所以他一直都沒有照我盼望的那樣死去。可是我已經等不了了,也再也忍受不了他對三姑的態度了,所以我決定去買毒藥毒死他,可是去之前,我又想了很多種可能,我該怎麼下毒?我要是下了毒,萬一他那碗被三姑或者被他兒子端了呢?萬一他吃不完,倒了一些給三姑呢?我就是這麼愛幻想,所以到最後,我還是沒去買毒藥。

可是隻要他不死,我就不想回去,因爲我恨他恨這個家,也恨三姑,因爲她總是動不動就因爲一點小事就打我,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在拿我當她在那個男人那裏受了氣的出氣筒。有一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幾個同學把我攙扶着送到了家門口,開門的時候,三姑手裏正拎着棍子等我,我回家鞋子一甩,就開始往沙發上躺,她就開始拿棍子來打我,我因爲喝了酒也不怕她,於是就去搶她手裏的棍子。然後她又開始用腳踢我,用手擰我身上的肉,然後我就跟她吵了起來,最後我們就罵了起來。

因爲心中有壓抑多年的不平和怒火,我不顧一切的用上了這世間最惡毒的言語,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那時候我還是很瘦弱,根本打不過三姑,在家裏追逐了幾個圈子以後,我就向門外跑,跑出幾步以後,我就聽見後面摩托車發動的聲音,三姑騎上摩托車來追我,嘴裏並說着,我今天一定要撞死你個小混蛋!

當時我酒就醒了一大半,我再怎麼奮力的跑,也還是跑不過身後的摩托車,我知道我今天做得太過分了,三姑也是脾氣火爆的人,我真不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情急之下我跑入了一個死角。眼看摩托車越來越近了,我貼着牆壁滑稽的閃躲,害怕極了。

這時候摩托車卻停住了,三姑跳下車來,任摩托車倒在一旁,她向我衝了過來,我以爲她又要打我,我習慣性的用手遮擋,哪知她只是拉着我的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大聲的對我說:你個嫩爹,究竟要怎樣才聽話?要啥子時候才能懂得了事?你知不知道你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你能有一個好的環境讀書,爲了能讓你好好讀書,爲了能讓你考上大學,爲了你將來能有更好的生活,不然我爲什麼要給人家當牛做馬?爲什麼每天要這麼沒日沒夜的幹?要不是因爲有你,你父親死了那會我就不想活了!

她又問,你究竟要怎樣才懂得了事?是不是要媽媽死了你才醒悟得過來?如果是你要媽媽去死,那媽媽現在就去跳樓。這時候三姑說話的語氣已經變得顫抖,她已經哭做了淚人。

我心裏彷彿有一千根針在扎我,就好像有一千把刀子在戳我一樣,我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生過,我從未意識到三姑爲我付出了這麼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我還罵她犯賤。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媽媽一直都在爲我活着,沒等她轉身,我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她也坐在了地上,我們娘倆抱着哭做一團。

從那夜以後,我再也不怨恨那個男人,也不怨恨這個家庭,因爲這一切都是三姑的選擇,因爲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因爲我不論怎麼的哭鬧,了三姑和我的現狀,在我沒有獨立沒有掙錢沒有能力帶三姑脫離苦海的那一天,想再多說再多抱怨再多,都該變不了任何的東西。三姑一輩子都在不屈服,都在同生活做鬥爭,卻始終還是逃脫不了宿命。

謹以此文,獻給把一生都奉獻了給我,用生命愛我的媽媽,那個一生都在同命運抗爭的堅強女人——我愛你。

    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 致我們終將老去的母親:時光請別傷害她 母親,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