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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碗陶瓷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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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在燈下,遇見我的所愛,一隻碧藍的琉璃碗。

琉璃碗陶瓷怨

  如一泓九寨的水或者孔雀斷羽,我捧起它,有光在它身體裏隱約動靜,細看又瞬間消隱。它是光影流動通體菲薄的誘惑,我嘻皮笑臉問售貨員:“可以用來盛湯嗎?不會炸吧?”但或許冰淇淋更合宜,陽光蓬勃的下午,偎在藤椅裏,我拈一把蓮花銀匙,琉璃碗裏,一球香草冰淇淋似融非融,一本看了又看永遠看不完的閒書……甚至並不貴,100多元。

  而我隨即膽戰心驚記起,我的家,衣服在沙發上,報紙都在地上,書被帶進衛生間就忘了帶出來,時常被淋浴衝個透溼……幾乎亂無立足之地。琉璃碗是冰涼的盈盈一握,帶它走,輕而易舉,但我能給它什麼樣的命運?

  起初,我會很隆重地將它擱在茶几上,清晨陽光來喚它起牀,那一刻是無聲的音樂。但我的愛寵大概只能維持三天,它接灰,這是所有清供的共同使命。我未必能每天擦。

  或者會有一二不拘小節的客人上門來坐着聊天,在我一聲斷喝後,才尷尬地發現,它不是菸灰缸;也許有驕傲的女友會一撇嘴:“這玩意啊,我們家多的是,從前,我外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摔它一個。”

  而訣別是什麼?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在家裏衣冠不整地晃盪,忽然聽見鈴聲,我就像動畫片裏的粉紅豹一樣到處撲,是門鈴、座機還是我的手機?袖管一帶,它嗆啷一聲碎得一地都是……它是珍妃,被粗暴地謀害。

  即使它在我的粗疏裏,歷盡劫波驚險地活下來。又如何?邁克在文中,提過兩隻青蓮色的陶皿,是吃草莓的必然用具,一隻盛酸忌廉,一隻盛黃糖,拎着草莓的葉托子先沾一沾忌廉,再在黃糖裏滾一滾,猶勝山珍海味,一粒草莓給自己,再一粒,遞給那人。他與愛侶十年相聚,玩笑間也說過:“有一天咱們分了,我一定強霸着這兩件。”說是這樣說,而且振振有詞,泰半是說給自己聽,用以表示對整件事不在乎。事實上分手時候,他連愛人親手燒製的一隻陶瓶也送回。

  他永遠忘不了草莓蘸奶油的甜——也委實膩了點。是他的錯,他忘了“要想甜加點鹽”的俗語。

  物我兩忘,是太難的境地,失去或者傷害,都非我所願。我輕輕擱回琉璃碗,對它說一句抱歉:拒絕,爲了你好——也爲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