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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荷西:生之所至,愛有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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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荷西:生之所至,愛有所及

新浪名博,豆瓣作家李荷西講述的愛情故事和感悟:生之所至,愛有所及

我必須,愛有所及

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的青年男女,總會困在愛情裏。

1

大二那年的暑假,關聖司一如既往地在家裏看店鋪。店鋪不大,但被貨物擠滿。出街3米也擺滿各種生活用品、鮮花、水果。

街道不寬,往來車輛又多,總是堵成一團。車笛聲、人聲嘈雜地簡直要聒破耳朵。關聖司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店裏,守着一臺舊電腦,要嘛看玄幻小說,要嘛在網上和女網友聊天。但總是被打斷,生意太好,每隔幾分鐘就有人來問:“老闆,你們這便盆怎麼賣?塑料凳呢?”

這街上一共3家雜貨店,一家租車行,一家花圈店,生意都好。這個自然,在全省最好的醫院門口做生意,能不賺錢嗎?

再一次見到佟妍那天,父母出門進貨,關聖司正在網上勾搭一個家在本地,人在上海讀大學叫“??”的姑娘,一聲巨響在門口炸開。

關聖司立刻朝外面跑去,就看到一輛白色吉普直接撞塌了自己家的貨架。玲琅滿目變成了滿地狼藉,一個女孩從車上下來,神情呆滯地丟過來車鑰匙,嘴裏說着對不起一會兒再給你賠償,然後就跑進了醫院。

她化着很濃的妝,穿火紅露背裙,頭髮挽起來,像是要趕去參加一個晚宴。

關聖司攥着那車鑰匙,先是震驚,然後氣憤,最後發誓要狠狠地宰她一筆。

2

那晚的慈善晚會,佟妍有一個小提琴節目。她準備好了一切,然後聽到大衛快不行了的消息。

大衛是佟妍的前男友,叫樑衛,喜歡別人喊他大衛。他們是大學同學。一起上自習課時,她收到過他寫在紙巾上的情詩。她坐過他的自行車從斜坡飛馳而下,然後兩人一起摔進旁邊的草地裏。他陪她跑步,操場的每一寸土都被他們的腳步揚起青春的塵埃。而在漫天星空的照看下,他們的愛情仿似神蹟。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10個月。大衛並不是長情的人,像第一眼就愛上佟妍,他後來也第一眼愛上了幾個別的人。

少女時期看《天龍八部》,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段正淳爲什麼會冠冕堂皇地見一個愛一個。後來倒是大衛幫她解讀了這種“博情”理論。

“沒辦法啊,”分手時大衛說,“你不知道多情是美麗的衍生物嗎?根本沒法控制啊,完全就是生之所至,愛有所及。活着,就得這麼辦。”

呵呵。

在無數個清醒的黑夜,佟妍無數次詛咒過這個拿走自己的“全情”卻只把它做分子來成全自己博情分母的人。但後來聽到他因爲化療頭髮全部掉光,瘦到90斤的時候,她的眼淚還是一下就傾瀉出來了。

她當然要見他最後一面,還要狠狠嘲笑他,挖苦他,讓他在自己攢下的刻薄中傷心一次。駕照纔拿到,開的是爸爸的車,歪歪扭扭到了醫院門口,卻一頭撞上了小賣鋪的貨架。

扔掉鑰匙,衝進病房,看見滿屋子裏的人哀慟一片。那個自詡“風流倜儻”的人,像縮小了一號的枯瘦少年,安靜地躺在那裏,再也沒有了呼吸、心跳,也再也不會和誰一見鍾情,去讓人傷心被傷了。

佟妍靠在病房外的雪白外牆,頹然倒地,有失望有失落有心痛也有恐懼。

3

在夕陽如血的傍晚,關聖司纔看到那個女人從大門邊走來,整個人被霞光沐浴,像一團燃燒緩慢的火,帶點耀眼的金。

面對着她,他不自覺地感到自己矮小了許多,原本想像母親那樣中氣十足地對她喊價,可到最後卻只是弱弱地說:“毀壞的東西有2000多塊錢的,再加上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你得給我3000。”

“好的。”他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她竟然沒有像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那樣討價還價?

“你會開車是吧,能送我去大劇院嗎?我給你加100。我現在實在是開不了車。”她眼角有淚。

關聖司想不到理由拒絕。只好打了個電話給爸爸,還好他們馬上就到店鋪了。

一路上總遇紅燈,關聖司總覺得尷尬無措。他大致瞭解她也許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醫院這種地方,一個哭泣的人所遇八九不離十。

他想說點什麼,諸如節哀順變啊什麼的。可到底,只是乾咳了兩聲。

到大劇院門口,她背了小提琴下車,他也下車,他把車鑰匙給她。看她走進去。恍惚去找公交車回家,走了老遠纔想起,媽蛋,她還沒給錢呢。於是又原路返回,靠在她車上等。

遠遠的,他聽見劇院內響起歌舞昇平的歡聲。這是一種完全不同於醫院附近的喧囂和嘈雜。這喧囂中帶有一種讓人愉悅的力量。燈光也不同。同樣的亮,醫院的安靜沉沉,這裏的卻明媚溫柔。隱隱的,有歌聲響起。一首接着一首。每一首後面,都伴隨了由衷的掌聲。掌聲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在醫院附近聽到過。它意味着讚歎,意味着心在靠近,在度量與美好的距離。

後來他終於聽到了小提琴。課本上,朱自清在《荷塘月色》裏喊小提琴是梵阿玲,單聽名字就足夠婀娜動人,倒是很配那個女人。

一段很長的solo,大概是《梁祝》。如泣如訴。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等待,像是過了千年,又不過一眨眼之間。

他想了許多,也想到錢的事兒,對於自己要什麼“精神損失費”後悔不迭,自尊心第一次叩問了臉面。而接下來,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因爲那女人出來了,喊着他的名字:“我想起你是誰了。關聖司,你還記得我嗎?”

面前的女人卸去盛裝,直髮清臉。

他聽見腦內一柄大鐘轟鳴,說話也結巴了起來:“你,你是佟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