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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父母在,不遠遊?關於親情的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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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父母在,不遠遊?關於親情的深刻反思

父母在,不遠遊

作者:姬中憲

摘自:《我仍然沒有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

我十八歲離家,今年虛歲三十六,算起來,迄今的人生裏,一半時間都在外。這一半的時間裏,驅使我不斷離家遠走的,無非是所謂“學業”和“事業”。父母在人前誇耀兒子時,所依據的也無非是這兩點:學業圓滿,事業小成。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這一切理所應當,從未想過另一種可能。可以說,前三十年,父母和我共享了它的榮耀,但是,從現在起,我們要開始分食它的苦果。

今年春節,父母來上海和我們一起過年,那一天,全家人擠在沙發上看小品,歡聲笑語之時,老家一個電話打過來:姥爺去世了。我們的歡樂就此結束,一個多小時後,我們拎着匆忙收拾的行李來到虹橋火車站,四個小時後,我們回到了那個悲傷、破敗的北方。一路上,母親流淚,後悔,如果她不來上海過年,就能看姥爺最後一眼,或許還能救姥爺一命。我一路安慰她,心裏卻在想:他們來上海過年尚屬偶然,我卻常年定居在此,有一天,當我的父母老去時,我能侍奉左右嗎?我能趕得上最後一眼嗎?

廣大生在欠發達地區的青年人少小離家,一窩蜂地扎堆“北上廣”。從正面看,這是社會流動,是資源合理配置,殊不知,隱患早就埋下,代價異常昂貴。當年我興沖沖離家,眼裏只有名校、大都市與錦繡前程,卻不知出來混,遲早要還。如今父母年邁,能見到我就是他們最大的福利,見不到我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折磨,我卻吝嗇得每年只給他們一兩次見面機會。這就是代價,該是我們還債的時候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農民工身上,幾千年來安土重遷,如今卻要背井離鄉,他們合力主演了三十年的經濟神話,卻留下了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更可悲的是,我們這些遠離故土的人,並未因此獲得他們的尊重與諒解——那些“北上廣”的當地人,那些一輩子不曾離開父母半步的人,他們嘲笑外地人“報恩”父母的想法太陳舊,他們視回家過年爲陋習,視春運爲災難,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外地人那顆思鄉的心,爲何如此迫切?如此不通融?你向他們傾訴,他們一句話就給你頂回來:誰讓你來的?你老老實實待在家鄉不就沒這些麻煩了嗎?

古時父母去世,做官的要告“丁憂”,回鄉守孝三年,三年後纔可陳請復職。即使普通百姓,三年內也不得婚娶,如有特殊情況,必須在百日之內操辦,叫做“借孝”。據說曾國藩當年守孝掛帥,就是由咸豐皇帝親自下旨借孝的。放在今天,這樣的規矩或許多餘得可笑,但是現在,我卻越來越覺出它的莊重。胡適的兒子出生時,正值新文化運動,這位新文化的領軍人給兒子寫了一首詩,“我要你做一個堂堂的人,不要你做我的孝順的兒子”,語出驚人。但說歸說,做歸做,胡適本人卻是極孝順的兒子,他客居海外時,堅持每天寫家書一封,讓老母親時時讀到兒子的信息,待到胡適的兒子長大,他也用這標準來要求兒子,全不顧年輕時寫的那首詩了。今天,我們的通訊手段無比發達,有誰能做到胡適這樣?別說每天一封信,哪怕每天一個短信?

高鐵、網絡、中國電信,並沒有讓親情更便捷。骨肉被分隔兩地,血脈被拉長稀釋,年輕人即使有心,也已經無力,在奔走求生的現實重壓下,親情早被擠壓得所剩無幾。

網上有人感嘆:“這些年,我所有的眼淚都流在春節結束後,父母送我上車離家的時候。”情真意切,卻萬般無奈。

因爲在我們的內心深處,親情並未退化到泯滅,它仍然死守在我們內心的底角,當朋友不可靠、愛人不可靠時,父母幾乎是我們最後的情感依託。“養兒防老”,兒卻遠在千里之外。這一代的中國父母,把全部心思都寄託在子女身上,他們太疼惜孩子了!要知道,牽掛是相互傳染的,是要繼承的,父母過分的愛,成爲子女不能承受的重,要變本加厲地“返還”給父母。如果中國人的親子關係也像外國人一樣相對獨立,我們兩代人是不是都可以更灑脫一些?

從父母角度來看,他們也有更多的理由牽掛子女。孔子說: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後半句是說:如果子女一定要遠遊,也要有一個明確的、讓父母放心的去處。可是,這恰恰是一個“無方”的年代,青年人漂泊異鄉,身心無處寄放,不知道哪裏纔是真正的家。這正是讓父母放心不下的地方。很多年,母親擔心我的早餐,怕我早飯沒有着落,潦草應付過去,虧了身子,“不怕一頓不吃,就怕十頓不飽”。我常嘲笑她,說她本末倒置,用我的話說,“早餐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情”,我有那麼多人生難題、終極困惑你不關心,偏偏要糾結什麼早餐。可是,今年,我體會到了她的深意。穩定的、營養均衡的早餐,正是“家”的首要標誌,是“有方”的重要前提。對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