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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故事:急診室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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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志故事:急診室的生命

在醫學院當了5年老師後,我又去報考研究生,因爲想做醫生。

爲啥想做醫生?我去醫院實習還是在20世紀80年代,看到很多人在受病痛之苦,而醫生可以解除病人的痛苦,我覺得醫生這個職業很神聖。

幾年後我研究生畢業,如願進了杭州一家三甲醫院做了一名血液科醫生。爲了把做醫生的底子夯實,我又讀了博士,專攻血液學。後來醫院調我進入急診科當科室主任。

在急診科做得辛苦,但得到了不少肯定,獲得了“杭州市十佳醫衛青年”“杭州市五四青年獎章”“浙江省優秀青年衛士”……不好意思說了,其實我很簡單,只想做個好醫生。

能救命,救不了心

急診室只有幾百平方米大,在這裏,生死逆轉有時只是瞬間之事,這裏上演着生離死別,發生的事情無奇不有,大悲或大喜都直麪人性,照出的是大社會的縮影。

有一天出租車送來一個心腦血管發生意外、呼吸心跳停止的老人。陪老人一起來的是他的老妻。我們這邊忙着打通氣道,胸外按壓,開通輸液管道,緊張搶救,老妻在一邊提要求,要求我們救活的同時還要保證患者能照常工作。當時我們就想,從來沒見過誰在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對老人都是高級工程師,男的退休後一直在工作,70多歲了,一天都沒有休息過。事發這天早晨,他和往常一樣出門,剛走到大門口就感到胸悶氣急,還沒走回家就跌倒了。

老人經搶救,生命體徵基本穩定,但意識不清。第二天,他們的女兒從上海被叫了回來,她對我們說,她要上班,無法照顧父親。老太太也對我們說,“要我照顧他,我吃不消。”

我們不曉得她們是啥意思,就對她們說,老人暫時病情穩定,但需要住院。而老太太提出,要拔除各種搶救的插管。像這樣家屬決然地放棄一個70多歲的老人的情況,還是很少見到的。這或許和觀念有關,我無可非議。

但接下來老太太說的話讓我驚愕。“他這樣子活着,他痛苦,我也痛苦。再說,他不能工作了,那不是沒用了嗎?”

在親人眼中,他活着的價值只是爲了工作,我爲患者感到悲哀。

人真的不一樣啊。有一位老婆婆,每年都會陪着老伴來看急診。老伴現在80多歲了,16年前中風,從此長期癱瘓在牀,整個人佝僂成一團,不會說話,沒有意識,大小便失禁,不會吃飯,得把食物磨成糊狀,靠一根胃管打進去。

老婆婆服侍了16年,怕他長期導尿引起感染,爲他手工縫製了尿兜,布帶是軟軟的,不會弄痛他,也不會弄髒身子。在她眼中,老頭只是不會說話,他心裏什麼都曉得的。

家裏有好吃的,每次她都想讓他嚐嚐味道。老婆婆說,做人體會的就是這一日三餐的甜酸苦辣。她喂他的時候總是說:“吃吃看,吃吃看!”她以爲人間時鮮,老頭總能咂出個味道。然而,老頭多半無法下嚥,嗆到肺裏,輕則嗆一下過去了,重則成吸入性肺炎,送到醫院搶救。

每次我們和老婆婆說,以後不要從嘴裏餵食了,老婆婆總是念叨:“他年輕的時候蠻苦的,兒女剛剛出息,我們的日子纔好起來,他就得了這個病。”

老婆婆和老伴的故事還在繼續,這樣的夫妻感情,恐怕現在的人是學不來了。

人啊,就是不一樣,命在不同的人心中的分量也是不一樣的。做醫生的',能救命,但救不了心。

生命之輕

生命沒有回頭路。醫學再進步,生老病死有其自然法則,不是醫生本事大就一定能救回來的。有的病人一輩子就看了一次病,病歷冊上就只有一頁,這一頁卻是死亡記錄。若能把生命留住,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自豪的?

3年前的一個大熱天,救護車送來時,病人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了。隨車醫生說,他們到達時就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對於這樣的病人,我們通常還是要進行搶救的,不爲別的,爲了那百分之一或更少的存活希望,也爲了道義。

這個安徽小夥子,經過40分鐘的心肺復甦,恢復了心跳,也有了微弱的呼吸。啥叫心肺復甦?就是不間斷地胸腔外按壓,配合高級生命支持和機械通氣。尤其是胸腔外按壓,一個年輕力壯的醫生15分鐘下來就會渾身汗溼。按壓的力量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輕,過重肋骨會被壓斷,太輕,心臟跳不起來。

晚上,我們3個醫生和3個護士通宵守護。後半夜小夥子又是兩次呼吸、心跳突然停止,都被我們及時救了回來。他年輕,我們抱着很大的希望。整整一個晚上,我們都不敢大意,因爲監護儀上的呼吸曲線一直不穩,時有時無,總讓我們不踏實。

第二天早上9點,已經過去了整整15個小時,就在看似穩定的時候,小夥子的呼吸和心跳突然又停止了,這次不管我們怎樣搶救,他的心臟都沒能再跳起來。

看着聲嘶力竭的家屬,再看看我們疲憊不堪的醫生和護士,我只感到心酸,眼淚就要滴下來。這在我身上是很少發生的,有委屈的成分,因爲我們所有的勞累和付出沒有一丁點兒的回報,那條命輕飄飄地走遠了。

這些生命雖然在病歷冊上只留有一頁,但是在我心裏卻留下了極深的烙印。

記得一位科學家說過,“醫學是沒有真理的科學”。我會思考留在我心裏的那些揮之不去的病例,希望找到更個體化、更合適的辦法,比如搶救方案、用藥的劑量等等細節,如果再大膽些,是否可以挽回他們的生命?

醫生必須冷靜、理智

有人說醫生鐵石心腸,他們哪裏曉得,感情用事,是做醫生的大忌。面對突然颳起的12級颱風,醫生就是風眼中的那個將軍,必須冷靜、理智。

救護車送來的,大都是命懸一線的病人,生死就在一瞬間。病人往往言語困難,我們肉眼所見僅是表面症狀,我們必須通過表象,抽絲剝繭。有時留給醫生的就只有10秒20秒的思考時間,醫生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個相對準確的初步診斷,進行應急處理。

此時,我們通常面無表情,內心卻風起雲涌。

這個病人只有36歲,是從貴州出來打工的,他曉得自己不行了,前一天就打電話通知家裏,讓設好靈堂等他回去。

第二天一早,車票還沒來得及去買,這邊人就沒了氣。救護車送來,稍作檢查後我們就確診病人是重症肺結核引起呼吸衰竭。我們當場爲他做了氣管切開術,插管,建立靜脈通路,穩定生命體徵,穩定血壓,迅速補液,並速請相關科室醫生會診,迅速制訂治療方案,24小時監護。

從我們開始搶救,他老婆就一直跪在那裏。

他們有兩個兒子,大的10歲,小的鬧着玩時被人推入池塘淹死了。因爲傷心,夫妻倆就離開家鄉出來打工。打工大多是幹體力活,男的有病,找工作就相當困難,輾轉多個城市,最後到達杭州,在杭州也沒有找到工作,病卻越來越重,身上只剩下40元錢。

面對這樣的病人,我們每個人心裏都很沉重,醫療費用和重危病情把這個家庭壓得擡不起頭來。我和同事說,一定要想辦法救活他,至少要讓他活着回家。

到第三天,不要說治療費用,他們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先是我們護士長從自己家裏帶吃的給他們,但總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商量後決定在科室裏發動捐款。像這種捐款對我們來說是常有的事,沒有一個人會覺得不妥當。後來捐款範圍擴大到整個醫院,再後來通過媒體,社會上也有人來捐款。

病人家屬拿到錢後,如數交給醫院作爲治療費用。他們的樸實讓我感動,因爲我們碰到過這樣的事,有的人拿到捐款就馬上裝進自己的口袋,醫療費用能拖則拖。

12天后,病人的氣管插管順利拔掉,能夠進食了,精神也明顯好轉。到出院結算時,除去醫療費用,還剩下1萬多元錢他們可以帶回家。這讓我稍稍感到寬慰。

第15天,我讓同事幫他們買了回貴州的車票,還買了路上吃的點心,送他們上了火車。

但是我曉得這個病人的未來是不好的,如果沒有錢做後續治療,回去就是等死。

這輩子,我能救回多少條命

前年的一天,我在家剛吃過晚飯,手機響了,要我趕快去醫院,說是狀況比較疑難。這裏插一句,我們急診室全體醫生護士都一樣,手機是全天候開機,一個電話,沒有二話,立即趕到醫院參與急救,不管是前半夜還是後半夜,第二天還要照常上班,一直都這樣。家裏的事就全部交給妻子了,她是眼科醫生,對我還是理解的。

趕到科裏,發現搶救牀上沒有病人。一問,病人好端端地坐着,一位70多歲的老人,精神狀態尚可,問他,也沒有什麼不舒服。

我一看,他的嘴脣很紫,不是一般的紫。應該是嚴重缺氧,氧飽和度檢測只有90%不到。如果這種低氧血癥的狀態持續下去,將引起全身缺氧、多臟器衰竭,導致死亡。

醫生已經在給他吸氧了,但是血氧飽和度絲毫沒有改善,這可不是兒戲。好端端一條命說走就走,我們見得多了。

原因不明,醫生不敢用藥。對症的藥物是有的,但藥物本身就有毒性,如果用得不對路,對病人不僅無效,反而會雪上加霜。

醫生一遍遍追問都沒有找到病因。根據經驗,老人應該是亞硝酸鹽中毒,毒物一般都來自食物,比如,醃過的、發黴的東西都可能造成食物中毒。但是老人和老伴都矢口否認進食過這類食物。

追問無果,我開始翻看老人的病歷,一頁頁看過去,發現老人上半年去外科看過膽囊炎,病歷上顯示,老人拒絕開刀,改服中藥。我心裏一動,問老人,藥方當中是否有需要分開服用的中藥?老人想了一下,說有的,有一包分開包的白色的粉需要衝服。“是什麼?”“硝石。”“就是它!”我叫了出來。

我對一邊的醫生護士說,所有的監護撤除,亞甲藍靜脈推注,15分鐘後,老人就可以回家了。

一切如我所料,推注藥物後,氧飽和度很快升到100%,老人的脣色恢復正常。我們的年輕醫生和護士說:“主任,你好牛啊!”其實,我是中醫出身,聽到老人服用中藥時,我就想到了硝石,這是中醫治療膽囊炎常用的一味藥。硝石的成分是火硝,亞硝酸鹽含量極高,完全可能引起中毒。

那天我站在科室門口,目送這對老人走出醫院,有種平靜的滿足感,那個念頭又出現在我的心中:這輩子,我能救回多少條命?

依然想做個好醫生

我們急診科的醫生,每天和心腦血管病、墜落傷、刀傷、外傷、溺水、服毒自殺的人打交道。那些常人眼中極其敏感的事物我們雖已司空見慣,但它們對我們內心的負面影響還是有的。

我們大都睡眠不好,但是我們連吃安眠藥都要看時間,不是隨便就可以吃的,比如後半夜要值班,前半夜敢吃嗎?不敢的。

現在的醫療環境大家都曉得,醫患關係緊張,來自社會上的各種各樣的因素太多,並不是醫生單方面造成的,有其社會根源。尤其是醫患之間的信任危機,阻礙了醫生在對患者治療上的創新,我們必須隨時和家屬溝通,反覆徵詢意見,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失去了搶救病人應有的主動。

我們曾經救過一個病人,冠心病,大面積心肌梗死。送來時,那口氣眼看着沒有了,但是被救了回來。接下來必須儘快做支架植入手術,而病人家屬就是不信任我們,要求轉院。

後來到了省級醫院,手術成功後,病人給醫生送去錦旗。醫生對他們說,我們手術成功,是多虧了前面那家醫院的急救,他們的心肺復甦蠻成功的,纔有機會讓我們做手術,你們還是去謝謝那家醫院的醫生吧。後來病人果然來了,送來錦旗時說了這番話。

有時,我真的很想對病人家屬說,無論社會上對醫生怎麼看,無論有什麼傳言,在整個醫生羣體中,好的醫生一定是佔大多數的。哪個醫生不想把病人治好?治好病幾乎是每個醫生的終極願望。我曉得在當下說這些或許沒有人願意聽,但這是真話。尤其在搶救病人時,病人及家屬更應該和醫生站在一起,相信醫生,這樣對病人好,對醫生也好。

醫生的辛苦忙碌是大家都曉得的,暫且放開不說,我不喜歡訴苦,因爲作爲一個醫生,對某些東西必須有承受能力。

做醫生難,做好醫生更難。但只要每天能把病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那種成就感足以支撐我繼續做醫生,而且是做一個好醫生。